Garden of everything

それは君の耳に届かないくらい小さな、

冷门堆积地。无固定墙头。一击脱离重症。駄目人間。

ao3:sakuraumeno

 

【主明】【十二国记paro】疑心暗鬼

*一篇不管是对角色还是对设定都非常OOC的东西

*重要的事情再说三遍:非常OOC非常OOC非常OOC

*十二国记pa

*所以我们吃饭的时候为什么总会聊到这个……

*跟 @Platon Hole 和 @零售现实 的联打

请按这个顺序阅读:[P5][主明/短打]一面之缘→疑心暗鬼→[P5][主明/短打]白虹贯日【ペルソナ5|主明】逃避行

*主人公=陆昭信,字:宵晖;明智=麒麟

*名词解释可见最后



疑心暗鬼

 

昭信走下赤璟宫的石阶,从宫殿的外围可见升腾的云雾反射着春日的阳光。最近总是很难看清下面的景色了,尽管从这里看过去,就如同置身于仙境一般。

但是,下界的景色,可远远谈不上美丽。

“昭信。”他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回身发现是和他同期进宫,现正作为一名小臣*的夏官,真。她平时负责宫内的护卫工作,看起来像是有什么要事才来到这里。

“真。真难得啊,休息时间吗?”

女子轻轻叹了口气。“怎么可能,最近可没有什么休息的工夫啊。宫里最近不太平,你知道的吧。”

“啊……你是说小宰*的事。”

在今天的朝议上,天官对小宰登遐的消息进行了公表,突如其来的讣报让百官涌起了一阵不安的骚动。更令人不安的,是小宰的死因根本没有公布。早在公布之前,昭信就听说了这件不幸的事。他半夜被慌张的下人唤醒,告知小宰猝死的噩耗,此后他再也没能睡着。小宰比他早入朝,是一名正直清廉的官员,如此溘然长逝,实在令人痛心无比。

真点了点头,“正是。他在自己的宅邸里离奇死去,太医说也许是心痹,可是,那位大人一直都很健康……”

“是啊,前几日在朝会上他对主上谏言,甚至还顶撞了几句。那时候他精气神可是好得不得了。”

真的脸色陡然变得十分严肃,她用眼角余光确定周围无人,凑到昭信的耳边说:

“有个可怕的传言……小宰似乎是被毒死的。”

“毒死?”昭信皱起眉。

“那个死状,像是死前见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情景。但是,他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结合他像是突发疾病的情况看来,也许……”

但是,太医对此讳莫如深,详情谁也不清楚。

听完真的话,昭信提出了疑问:“冴小姐她没说什么吗?”

真摇摇头,一副吃了苦药般的表情。“姐姐她一筹莫展。这件事实在太蹊跷了,因为那位大人为人清廉平和,想象不出他会跟谁结怨。而且,就算真的是毒杀,也总会有些蛛丝马迹,可是,现场什么踪迹都没有。”

“……是这样啊。确实,我也没听说过他有和谁结仇。”

昭信只能点头,嘴里仿佛身临其境地吞下了那毒药。两人神色都很不自在,真看了看大殿,冲昭信使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你啊,也注意点吧。最近宫里人心浮动,还是收敛点锋芒好,免得遭人记恨。”

昭信摸了摸自己那头有些乱糟糟的黑发,勉强地笑笑,心里却记挂起来,已经多日未见的,本应与王一同出席于朝会之上的栗发少年。

 

夜晚回到官邸时,作为黑猫形态出现的妖魔摩尔加纳端坐在椅子上,见昭信回来,它摇着尾巴大呼小叫:“快吃饭吧,吾辈都要饿死了。”

昭信苦笑着推门唤家生将热好的饭菜端进来,他亲自泡好了茶,看着黑猫大快朵颐,毫无食欲地喝着清茶若有所思。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样子。”摩尔加纳嘴里塞满了食物问道。它时常被双叶唤作“毫无妖魔尊严的猫”——因为它不吃人肉,只喜欢吃新鲜的鱼——每每它都生气地回击“谁叫吾辈跟这小子跟了那么多年”,早就已经不知人肉滋味如何的它,在昭信的官邸里过着安逸的生活,甚至他府里的多数下人都不知道它的真实身份,以为只是主人豢养的宠物。

“没事,只是最近宫里出了命案。连死因都不公布,感觉有点奇怪。”

“哦……听说那个人是在官邸里出的事?真是不走运。虽说内朝不同于内宫,守卫没有那么严密。你也要小心为上啊。不过,有吾辈在,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啦。” 

昭信笑了,伸手抚上黑猫毛茸茸的脑袋。“谢谢,摩尔加纳。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嘿嘿,说什么见外的话呢。”

这时,昭信的胥敲门告知他有客人,得知是上司来访,昭信顾不上吃饭,连忙收拾了一番衣着,前往会客的书房。

 

“大人。”

“宵晖,这么晚还扰你休息,实在是……”

“没关系,请坐吧。您这么晚过来,一定是有要紧事吧。”

昭信吩咐下人备茶,他的上司——也就是地官长大司徒,一言不发地捧着茶碗,脸色凝重。昭信明白他此行所为何事,只是耐心地等待着他发话。

“小宰的去世,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或许是个警示。”

“您认为他的死别有深意?”

“一旦加入仙籍,不可能会身染急病……而且,最近朝中形势也很不稳定,你看之前不也有几位因为进谏触怒了主上,被贬至下界。”

被上司提醒的昭信点点头,胸中漫过一阵苦闷。被贬的那几位官员,不必说都是品德高尚之人,与他关系良好。事发后,他感到寂寞的同时,又为他们的境遇愤懑不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王——匡王狮童,开始对大臣们的谏言都置之不理,乃至将反对他的人都贬到看不见的地方呢。不,也许在那之前,扭曲就已经开始了。

响国的麒麟回归蓬山,五年后,响国的各处终于升起了麒麟旗。一时间,城里都蔓延着一股喜悦的骚动。因为这个国家失去王已经有二十余年,每年灾害不断,大水和地震使人民流离失所,不少人渡过危险的黄海到别国做了浮民。只要麒麟选出新王,至少能够缓解现在的局面。所以那一年的安闔日,升山的人挤满了令乾门。

而那一年,身为前朝武官的狮童也在升山队伍之中,最后,这个精悍自信的男人被麒麟选中,成为了现在的匡王。最初的升山者之中选出的王,被称为飘风之王。有人说飘风之王是极有才能之人,但也有可能完全相反。狮童无疑是有才能的,他在登基后雷厉风行地整顿朝纲,换了一大批有才之士。昭信也是在那时候进入朝廷。而此后不过二十年,狮童暴戾的一面开始显现。

他对万事万物的予取予夺之心,霸道到失去控制。他自信到了自负的地步,刚愎自用,不听人言,不恤民力。在他眼里,臣子不过是执行命令的工具。最近,狮童的弊病越发严重了,他时常发怒,一有反对之声便很不耐烦,甚至当朝咒骂向他谏言之人。

而且,最近明智一直没有露脸,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思及此,昭信没来由地感到背上掠过一阵寒意。

“这么说来,小宰还顶撞过主上……”

视线与大司徒碰上,后者仿佛在暗示什么摇了摇头,长长地叹气。

“宵晖,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我来这里是想告诫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全自己。”

“您是指,不惜做出违心之事,也要苟全性命吗。”

黑发青年端正坐姿,眼神通透凌厉,而他的上司露出了苦笑。

“你知道,近期国库的情况也相当堪忧。好几个州一直没能上缴去年的税金,都是去年风灾受害的地区。我一直跟主上暗示也许需要减轻受灾地区的税赋,但他似乎没听进去。”

“恕我直言,比起我,您才是更应该小心……”

大司徒忧心忡忡地点点头,又陷入了沉吟,片刻他颤巍巍地吐出了两个字:

“失道……”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让昭信悚然一惊。不是因为对这大逆不道的猜测的恐惧,而是因为自己的想法与上司竟不谋而合。

“大人——”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说,如果王还是这样一意孤行,恐怕……”

他的话语里透着深深的苦涩。不以天下易一民之命。昭信在大学里念书时,老师曾如此教授。不要以所谓的天下为由,轻贱任何一个百姓。然而,他们的王真的做到了吗?他们又做到了吗?

响国如今明显陷入困局,田地无人耕种,到处是因奸吏的榨取变荒凉的街道,被放置而损坏的堤坝。由于灾害而欠收,救济的粮饷也被下面的蛀虫豪夺强取,故路边时有饿殍。他们坐在远离这一切的上界发牢骚的同时,就有成百上千的百姓死去。空有济世之心,却毫无用武之地。大司徒一边悲叹着,一边拍了拍黑发青年的肩膀。

“不管怎么说,宵晖,你有过人的意志力和胆识,肯定还有施展才华的机会。你可万万不能把前途断送在这种地方。”

昭信原本在地方当一个无名小官,后考上大学,顺利毕业后进入朝廷,在十年间迅速攀升到今天的地官长次官之位,可谓是平步青云。要说他有才能,谁都无法否认这一点。

但恐怕如今的朝廷,不是光有才华就能立足了。上司的话语巨石般落在他的心底。他想,也许这事并不是终结,这个国家,还会有一些可怕的事情发生。


他的预感灵验了。

过了不到两周,司宰警务法务、负责监督官员们的行为的秋官朝士也去世了。死因依然不明,据说跟小宰的死状很像。一时间,宫里的气氛变得纷乱古怪,到处都是极为夸张的流言蜚语,说什么他们是被天上飞来的妖魔咬死了,因为工作过于繁重而自我了断……不管走到哪里,空气之中都充满了紧张感,人人自危。

而某天清晨,昭信才刚起身准备用早膳时,一个凄厉的声音穿透了官邸的大门。

“昭信,你在的吧!快开开门!母亲她——”

认出是熟悉的少女声音,昭信连忙吩咐仆人把门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冲进府邸,慌慌张张地扑倒在昭信的脚下。昭信刚一扶起她就惊呆了。女孩脸色苍白如纸,仿佛目睹了什么极为可怕的场景。

“双叶,发生什么事了?!你刚刚说若叶她怎么了?”

被叫作双叶的少女满脸是泪,浑身哆嗦着,连话都说不清楚。

“母亲她、她……早上她没有起来,我去叫她,然后看见她……倒在地上……”

昭信心里一沉,他赶紧唤来摩尔加纳,后者应声从黑猫变为一只巨大的黑豹。他拉着双叶骑上摩尔加纳的背,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冬官长的府邸——也就是若叶和双叶的家。

但为时已晚。倒在地上的女子已经死去有一阵子了。这还是第一次昭信目击这种现场,他细心地观察了一下尸体和周围的情况,让不知所措的仆人去通知守卫和其他官员,然后他走到呆立的双叶面前,紧紧地抱住了这个不久前失去了母亲的可怜女孩。

 

将无依无靠的双叶安置在自己府里,昭信吩咐摩尔加纳照看好她,一刻不停地赶向了秋官的府邸,找到了真的姐姐——秋官长冴。他们私交甚好,经常出入对方宅邸,所以仆人们见到来人是昭信,都没有费心阻拦他。

“你来了。”书房里的冴见到急匆匆闯入的黑发青年,并不意外。

“冴小姐,刚刚大司空……若叶仙逝了。”

“我知道,我已经让真和手下的秋官一起去调查此事了。”

身为大司寇的女子看起来一脸疲惫。她案头的卷宗堆成了一座混乱的小山,看来这段时间频发的事件也够她受的。

“到底最近发生了什么?就连若叶小姐也……她绝对不会留下双叶一个人的,她是那么疼爱双叶……”昭信垂下头咬了咬牙。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事真的太蹊跷了。”

如果说前两个大臣还有可能是别的理由自行了断,但作为母亲的若叶绝对不会扔下女儿不管撒手人寰。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性。

“是谁干的。”

“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会在这里伤脑筋了。”冴挥挥手让他坐下,“前两个犯罪现场我都见过,干净到了可疑的程度。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若叶那里也是这样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摇摇头:“能做到这一切的,不可能是外面侵入的人。外宫守备森严,若叶还说她最近发明了能够小范围代替警卫的巡查用冬器,以她的聪明才智,普通手段根本杀不死她。”

“所以,您怀疑是宫里的人干的?”

说到这里,冴的秀眉紧锁,“如果要侵入他们的官邸,至少需要经过两道门卫。但是,出事的那几晚都很平静,我也没有收到过任何异样的报告。”

昭信感到一丝焦躁,他按捺下催促的欲望,紧紧凝视着灰发女子,等待她说出下文。

“……我在想,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她犹豫片刻,说:“这些凶案,并不是人类所为。”

“您也相信是妖魔所为的那一套说辞吗?!”

“死去的三人,要说他们有什么共通点,就都是国官,还有生前都与主上有过冲突。”冴突然压低了声音,“你已经发现了吧。”

昭信感觉掌心发凉,心脏狂跳起来。他压于心底、不想被任何人所窥视到的那个念头,仿佛都被面前的女子看穿了一般,让他无地自容。

“可是,如果要做这种事,为什么不直接定罪……”

“那肯定是因为,他们就是一清二白、弹劾了也会招致大家反对的好官吧。”

冴发出无声的叹息,迷惘地望向窗外。二十多年来,她一直兢兢业业地做着铁面无私的秋官,却未料自己侍奉的人,给予了她最大的难题。

“你最近去见过台辅吗?”冴问道,昭信摇摇头。匡麒的身影在朝议上消失了已有一月之久,虽有大臣问起,但王的回答却始终如一。

“主上说,台辅外出归来,身体不适所以不能参加早朝。”

“他根本没外出。”冴露出讽刺的苦笑,忽然下定决心似地站起身,“我们去见见台辅吧,说不定就能真相大白了。”

 

 

昭信和冴一同来到宰辅居住的仁重殿,但在殿门把守的女官说台辅因最近宫里频发的事件身体不适,黄医嘱咐要静养,拒绝了他们的探视请求。冴好说歹说,终于说动女官进去通报一声,不久后,女官出来告知,台辅只允许昭信一人进去会面。

昭信扭头望向冴,冴冲他点点头。

“去吧。台辅平素与你关系亲密,也许想跟你单独聊。”

被寄托了众多期望的昭信于是独自走进宰辅的寝室,发现坐在窗边看风景的栗发少年。后者注意到他的到来,收回了视线朝他闲散地笑笑。

“……台辅。”

舌尖顿了一顿,还是未能唤出他蓬莱的名字。

在昭信当上国官之后,与阔别了六七年的明智重逢,昔日脏兮兮的孩童,已是王座边尊贵的麒麟。他长成翩翩少年,对谁都一副知书达礼,温润如玉的好人家公子模样,逆来顺受地站在王的身边。他在大殿上认出昭信,却只是抽了抽眉头,之后仍像初见般,恭恭敬敬唤他小司徒。那低眉顺眼的样子,与记忆中那个眼神警觉、像只受伤小兽的孩子相差甚远,让他不明来由地心情复杂,只觉这刻意拉开的君臣距离,比他直接抗拒自己还要生分。

后来基于某种机缘巧合,他被太师的辅佐寅之助看中,寅之助赏识他的才干和直率性情,引荐给没有任何朋友的宰辅,让他平日空闲时陪伴明智读书。自此,昭信才与明智逐渐熟络起来。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明智那段悲惨的过去,尽心陪在他身边,像朋友一样与他聊天、教他认识这个世界的事物。反而是明智,一开始似乎对他还有所顾忌,但后来渐渐原形毕露,在他面前忍不住使些小性子,才让昭信感觉到,这家伙确实是当年他捡回来的那孩子。

但就连这样的关系,也没能让他真正依靠自己。近年来,随着国内的政策变得严苛,响国的民众叫苦连天,明智的精神也日见颓丧,最近更是连人影都见不着。昭信打量着多日未见的少年,觉得他又瘦了。

“昭信,好久不见了。”

“近来都没见你上朝,身体还好吗?”

私底下,昭信就像个大哥哥,对看起来比自己年轻的明智照顾有加,语气也没有那么小心翼翼。

“嗯,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这里血腥味很重,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昭信看得出来他所言非虚。明智的脸色苍白如纸。尽管他在笑,但昭信还是从他有些飘忽的眼神中读出了不安的意味。他内心挣扎了一番,但决定还是把话说出来:

“也许你听说了,冬官长今天早上去世了。”他观察着明智的表情,“双叶现在安置在我家里,突然失去母亲,那孩子打击很大。”

明智垂下眼,手指紧紧揪住了宽大的袖口。 

“是吗,真可怜……”

“台辅,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些重臣接二连三地死去,他们难道犯了什么罪吗?”

“你问我,我该问谁?”明智不悦地别过脸,“你我都很清楚,他们都没有任何过错,但是他们确实死了。”

他为明智冷漠的态度感到有些气恼,但是对方隐含着痛苦的侧脸,又让他说不出责备的话。宫里死了人,最为难受的应当是生性害怕别人受伤的麒麟。但为了不让自己担心,他强撑着身子与自己见面。

“……死去的那些大臣,真的都是些好人。若叶小姐走了后,冬官那边该怎么办呢。这个国家该怎么办呢……”

明智低喃着,神色有些空茫。国家该怎么办,这话语忽然使得空气凝重万分。仅仅经过二十余年的治国,响国却显而易见地开始衰落。感受到这股趋势的不仅仅是昭信他们,身为麒麟的明智,身体的反应应该会更加明显才对。

昭信察觉到一丝异样,明智似乎极力想隐瞒什么,明明寝宫烧着炭火已相当暖和,他却还穿着遮得严严实实的袍子。

“既然身体不舒服的话,干嘛还要逞强呢。”昭信叹了口气,欠身凑到明智跟前。明智苍白的脸颊飘上一丝气恼的绯红,像是为了躲避对方的视线而别过脸。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跟你闲聊几句的力气总还是有的。”

“不好好在床上躺着休息可不行啊。”

“那还不是你一直要见我……喂、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拌了两句嘴后还来不及反应,明智就从椅子上被整个抱起,他惊得一抖,慌乱地抗议起来。但黑发男子完全不为所动,抱着他往寝宫的床边走去。

“话说你也太轻了吧。麒麟都这么轻的吗?”怀里的重量根本不像是有一个大活人。

“麒麟本来就很轻——放肆!我自己会走!”

也顾不上这行为是不是太过逾距,昭信无视了明智的反抗径直把他抱到了床上。在把他放下的时候,昭信瞟见他因挣扎从袖口和领口露出的皮肤,蔓延着一块块灰色的斑纹,如同不详的印记。

昭信心里一沉,却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拉来被子为他盖好。避开他不喜欢被碰的额头,轻轻抚摸那棕栗色的头发。明智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最终欲言又止地任由他抚摸自己的头发。

从初遇起,昭信就不时会用这些亲昵动作来安慰这一国的宰辅,也引得明智几度抗议,不过他的使令从来没有跑出来教训自己,这样看来,他也不算讨厌和自己亲近吧。

明明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两人的身份也有天壤之别。但当时为了什么才决心进入大学,升入国府做官,昭信记得一清二楚。看着那张消瘦而缺乏生气的脸,他内心漫过一阵苦楚。

明智在生病。不是因为宫里死了人那么简单的理由,而是更为深刻的现实——

狮童正在失道。他的王朝无可避免地开始沦亡了。

 

“昭信……”

“我在。”

“叫我的名字吧。”

少年清澈的眼里闪动着复杂的光芒,那在他看来,竟然带了一丝乞求的意味。

昭信露出些笑意,他握住明智的一只手,试图用手心余温温暖那只冰冷的手掌。明智的手指紧紧扣住他的掌心,像是在发出无声的悲鸣。他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唤他的名字。明智。那是他昔日作为人的象征。

 

昭信心情沉重地从堂室出来,冴迎上去问他怎么样。他摇摇头,在女官看不见的地方告诉她这个不幸的消息。

失道之病。冴怔了半晌,一贯冷静的面孔变得煞白。他很能理解她的心情,毕竟,狮童成为王才不过二十余年。可是,失道的迹象又俯首皆拾。且不说民间的穷困荒废,就连朝廷内也是纲纪败坏,动乱四起。说真话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更是让宫里人心涣散。狮童本就自视甚高,近来更是眼里容不得沙子,谏言一句都听不进去,导致现在大臣们都只会阿谀奉承。

眼下,他们几乎可以确定,这些离奇的案件,与他们侍奉的王脱不了干系。但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下结论,况且那还是一国之主。

突然昭信想到,如果这一切都是狮童让明智干的呢?宫里有妖魔的可能性不大,但也并不是没有——除了摩尔加纳,还有明智的三位使令——那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妖魔啊。

如果真是如此,那狮童犯下的,可是足以触犯天条的大罪——逼迫麒麟杀人,这种勾当不用说做,光是想都不可饶恕。

“若有一天、我是指,如果。”长久的沉默后,冴对黑发青年说:“若这王朝终将覆灭,我希望台辅能活下来。还有你,昭信。”

你要活下来。

 

 

一周后在朝议上,明智终于出现了。但伴随而来的,还有骇人的噩耗。狮童当堂宣判,几宗杀人案已经查清,犯人就是地官长大司徒。此言一出,全朝哗然。大司徒震惊地跪伏于地,连喊冤枉。但狮童不为所动,指责他因私怨杀害朝中重臣,立即关押天牢听候发落。

“主上,请三思!大司徒与他们素来关系良好,没有杀害他们的动机!这完全是冤枉!”

昭信如五雷轰顶,立刻上前为自己的上司求情。

“你凭什么说我冤枉他?证据呢?”狮童射来的视线鹰一般锐利。

“那他是凶手的证据是什么?”昭信毫不畏惧地反问。

“从他府里搜出了毒药,那就是证据。”狮童冷笑一声,昭信望向身为秋官长的冴,但她只是束手无策地摇摇头。

被算计了……昭信愤怒地注视着坐在狮童旁边的明智,他脸色惨白地迎上了自己的视线,又很快避开。昭信眼睁睁看着大司徒被宫里的警卫带走,握紧了拳头,对着高高在上的王说:

“臣请求重新调查此事!人命关天,万万不可草率。大司徒为人耿直清白,在场的各位都很清楚,他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住口!”狮童怒吼道,“你是在责难朕吗?!别以为你们私底下打的心思朕不明白,正因为你们如此藐视王权,才会犯下这种错误!他死罪难逃,你也逃不了干系。”

昭信屏住呼吸,听匡王一字一句道:“即日起,我命你担任凉州长秀郡的地官长。”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大家都被眼前的变故吓呆了。不能责怪他们,因为每个人都想活下去,没人想为别人送死,他也不例外。昭信自知大局已定,反抗业已无门,于是不甘地跪伏于地。

在领旨的那一瞬他抬起眼,从出现起就一言不发的明智,眼神空洞地旁观着这一切,那副无能为力的模样,仿佛在凭吊被命运玩弄的他们。


 

“非走不可吗,昭信?”

“今天之内必须得离开赤璟宫,这是王的命令。”

面对一脸要哭出来的少女,昭信苦笑着抚了抚她的脑袋。才失去母亲没多久,收养她的昭信又被贬谪。对无依无靠的双叶来说,天塌落也就不过如此。

“抱歉了,双叶,你母亲的凶手……我暂时还无法为你们报仇。”

闻言双叶眼眶一红,忍不住抱住他哇哇大哭起来。昭信心酸不已地拍拍她的背,又对旁边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的颀长男子说:“祐介,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双叶就承蒙你照顾了。”

祐介担任春官,与双叶和昭信等人都是多年的好友。他点点头,别有深意地指出:

“你说‘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也就是说你总有一天会回来对吗?”

昭信对此只是桀然一笑,并无多言。他与好友们一一道别,最后跨上变成黑豹样貌的摩尔加纳,朝赤璟宫的方向看了一眼,绝尘而去。

 

“唉……官场真是个可怕的地方呀。居然连你这样的聪明人都能被卷进去。”

“可怕的是人心才对,摩尔加纳。”

原本自以为熟识的一切,一夕之间便天翻地覆,坐在朝廷上的瘦弱少年,陌生得让他不敢相信。结果不仅没能帮他,甚至连自己都遭了殃。昭信独自品尝着被背叛的滋味,一人一妖从穿过云层的山顶飞下,越过落日照耀的雾霭。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吾辈是去哪都无所谓,反正跟着你有肉吃。”

“总之,我们得在天黑之前到下界的城镇里才行。”

“也是,夜晚的郊外很多妖魔嘛。”

忽然,摩尔加纳的声调变了。

“昭信,小心!”

“?!”

就在他们飞越底下的云层,已经可以看见下界的地面之时,昭信感到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擦过了自己的脸颊。摩尔加纳大吼一声,用爪子拍击着周遭的空气,却无法对那不显形的东西造成伤害。

“摩尔加纳!先降落!”昭信紧抓住它的背大喊。

摩尔加纳加速俯冲向地面,却还是慢了一步。它像是被凌空射了一箭,哀嚎一声,身体急遽往下坠。昭信紧紧抱住它的脖子,咬着牙承受即将到来的冲击。所幸,他们的落点是一片树林,有了树枝的缓冲,他们摔到地面时还是清醒的,昭信撑着身子站起来,拔出了怀里的短刀。那是从宫里带出的冬器,他的防身武器。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自己赶尽杀绝?这个疑问一在脑海中闪过,他便马上想到了答案。

——是狮童!一定是他让明智派出的使令!

无形的威压感笼罩了他。摩尔加纳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已经变回了黑猫的模样。它是妖魔,不是受致命伤的话不会有大问题,但眼下却只有自己一个人来对抗麒麟的使令,这也未免太过势单力薄了。

“真是够卑鄙的……把我引出来更好下手吗……”

他对匡王的敬重,此刻已经一点一滴都不剩了。借刀杀人——尤其还是借麒麟的刀来行此等不义之事,实在不像是一国之君的所为。

 忌惮自己的臣子到要把他斩草除根的地步,这种人坐在王位上,简直是对天命的亵渎!

黑发青年凝神屏息,他虽是进入大学之后才做了国官,但他一天也没有疏于武练。感到从身边传来一丝诡谲气息,他冷不防朝那方向用短刀一刺,只听得一声不似人类的尖锐叫声,一只身披紫绿色羽毛的大鸟从面前现形,癫狂地扇着翅膀,赤红的眼珠子死死盯着昭信。

是鸩。原来明智拥有此等毒物,怪不得可以杀人于无形。他想起那些无辜死去的官员们,心里燃起愤恨的火焰,握紧了手里的短刀。

——快点……给我去死——

他隐约听见哪里传来痛苦的诅咒,从地狱深渊传来的一样。如果这是明智的心声,他到底该有多恨自己啊。昭信甚至咧嘴苦笑起来,他深深地后悔了——后悔没能在那个时候劝阻明智,后悔在这二十年间没能看穿他的内心。如果能再次见面,他一定要告诉他,自己最重要的人是谁。

所以在那之前,自己一定不能死。

“明智,你在看吗!”他抬起脸朝天吼道:“我绝对不会放弃的!我会回来找你的,你给我等着!”

使令仿佛身形凝滞了一下,随后更为激烈地嘶鸣起来。昭信摆出应对的姿势,咬牙准备接招,那一刻,凌空飞来的箭射中了那毒鸟的翅膀,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叫声,那身影消失了。

“喂,你没事吧!”

昭信回身,见一年轻男子提着灯笼朝自己跑过来,他意识自己得救,顿时松了口气,脚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那男子跑近了些,跟自己的外表年纪相仿,装扮和背上的箭筒显示他是个猎人。

“你还好吗?刚刚那是什么妖魔,从来没见过,幸好我来得及时,不然你可就没法听我说话了。”

虽然大大咧咧的,但看起来是个好人。昭信借着他伸出的手,撑起身来。

“是啊,真是太及时了。承蒙相救,我叫陆昭信,请问你是?”

“啊,叫我龙司就好。我是这郡里的猎户,平时也负责这周围的巡逻,免得夜晚有冒失鬼在外游荡遇到妖魔。不过话说回来,你……”龙司端详了他半晌,疑惑道:“你这一副书生模样,这么晚在这里干嘛?”

“说来话长。我本来是要到长秀郡任职,结果路遇凶险。”

“任职?你是官府的人吗?!”他瞪大了眼睛,神色警惕起来。

“不用这么警戒,我是被贬谪的戴罪之身,在上面就已经受了不少欺侮。”昭信苦笑道,“你能带我去郡里吗?现在我的向导也受伤了。”他看向躺在地上的摩尔加纳。

“哎,看来也有很多隐情啊。看你也不像什么恶徒,跟我走吧。”

龙司一招手,昭信于是抱起黑猫,跟随他一同走出这片漆黑的树林。


“——没用的东西!”

栗发少年被一巴掌打翻在地,苍白的脸上迅速红肿一片,他甚至没费心去捂住自己的伤,只是匍匐在地上,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这段时间他让使令杀了不少无辜的人,这种违逆天意的行径,不可能不招致灾祸。他感觉身体好似要四分五裂,神志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血腥和咒怨是麒麟的毒药,缠绕在他身上的污秽像要把他压碎了。但是他别无选择,因为,他这一生只能奉献给王,王的命令他又怎能不从?

一开始,他也不愿做这么卑劣又残忍的事。他在听见狮童命自己斩除掉公开反驳他的大臣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他是麒麟,杀戮本应与他绝缘。可偏偏这世上唯一可命令他的人,竟然让他去杀人。

太荒谬了。但是真正荒谬的,难道不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吗?为什么,明明我不想杀人的,可就因为是王的命令,我就得让手上沾满鲜血。

“连个毛头小子都解决不了,亏你还是麒麟!”

狮童冲着倒地不起的明智破口大骂,又觉得不解气,泄愤地踹了他一脚。明智感觉肉体的疼痛已经麻木了,他像人偶似的一动不动,心里漠然地想,如果自己不是麒麟的话,就不用遭这份罪。如果当时没有选这个男人,就不会有今天。如果当初不跟女怪走,那现在自己,是不是还在跟昭信一起生活呢……

即将熄灭的神志里捕捉到吉光片羽,那些被他悉心照料、幻梦般的日子,与另一个人分享体温、那像被温暖海洋包裹的回忆,是瞬灭的火光。昭信一定恨透了自己,谁会想到身为仁兽的麒麟会恩将仇报,要夺走救命恩人的性命呢。

但是,一切都无所谓了。

上天将遣他出局,而狮童也会一同死去。到那时,一切都会结束。旧的灾厄结束,舍身木上也会长出新的果实,响国会迎来新生的绿意。

到头来,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上天的道具而已。即使是在昔日作为人类而活的故乡,养父母也仅仅只是把自己当成泄愤的对象,忍受不了虐待的他,引发了鸣蚀,意外被卷来了这个世界。然而也没有遇上任何好事——除了把浑身脏污的自己捡回去的昭信。

唯一会把自己当人看待的那个人,已经不会回来了。

狮童骂得累了,干脆抛下他走出仁重殿。明智躺在冰冷的地上,淌着血丝的嘴角露出一丝凄厉笑意。上天冷眼注视着神的使者,注视他的灵魂在那无法折返的命运之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龙司带着昭信来到城里的一条小巷,停在一家其貌不扬的茶馆面前。已是夜晚,茶馆早就关门谢客,但龙司在门上有规律地敲了五下,不一会儿,门后探出一个不高兴的声音。

“是你啊,这么晚了做什么?”

“老板,劳驾开个门,我送了个客人过来。”

“客人?”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有点上年纪的大叔冒出半个身子警觉地扫视了昭信一圈,皱着眉头说“进来吧”。

他们走进茶馆里,那个被称为老板的男人往楼上喊了一声“有客人”,又指挥昭信把行囊放地上,找地方坐下。怀中的黑猫好奇地观察着新环境,老板看他们身上都有伤口,又皱着眉回了屋里。从楼上下来一个长相抢眼的美丽少女,手里端着热茶。她往龙司和昭信身上扫了一眼,大呼小叫起来:

“龙司!你又干什么好事了!”

“什么?!冤枉啊杏大人,是我在野外救这家伙回来的!”

杏把热茶送到昭信手边,昭信道了谢接过,笑着澄清自己的确是被龙司搭救,杏将信将疑地瞄了龙司一眼,又把注意力移向昭信。

“话说你怎么回事,遇到妖魔了吗?这只猫是你的?真可怜,身上都是伤……”

“杏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啊……”

摩尔加纳感激地说,吓得少女靠近它的手又缩了回去。

“猫会说话!”

昭信正想解释的当口,老板又出现了。他拿着药箱,让杏去打点水清洗伤口。为了这么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和可疑的猫,他竟毫不迟疑地伸出援手。昭信包扎好摩尔加纳的伤口,谢过他们的好意,老板在他对面坐下来,板着脸审视他。

“好了,你也该如实招来——你到底是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这只猫是妖魔吧,我可没有窝藏危险人物的打算。”

龙司告诉他这位老板叫惣治郎,是这城里最值得信任的人。昭信点点头,心想他也一定是位人物,于是下定决心,与他们道来自己的身份,宫里所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所遭遇的迫害。

待他说完,茶馆里陷入了急促的静默之中。龙司最先反应过来,一拳捶在桌子上吼道:

“这也太混账了吧?!那个叫什么狮童的王,麒麟也真是瞎了眼才会选他!”

“龙司!楼上还有客人在休息呢,小声点!”杏瞪了他一眼。

“抱、抱歉……”

惣治郎抱着手臂沉吟半晌,眉头紧锁。

“狮童啊……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这种事还真做得出来。”

“您认识他吗?”昭信问。

“唔,他是我很久以前的同僚。 我也曾在先王的宫里当一名御史,他那时就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时常不择手段。虽然手腕确实很厉害,威望也很高,被选为王也并不奇怪……是吗,他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啊……真是,造化弄人啊。”

惣治郎感慨不已,想必他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过去吧。昭信想。

“不过真的没办法了吗?这样下去,响国会完蛋的吧?我们也会……”杏抱着摩尔加纳喃喃道。

“可恶,就不能做点什么吗!”龙司烦躁地跺了跺脚。

“办法只有一个。”

昭信的声音冷静地插入。惣治郎陡然变了脸色。

“等等,难道你想——”

他点点头,目光坚定得没有半分犹豫。

“我要把王推翻。我想救麒麟,救这个国家。”

明智,你等着吧。

我一定会回去,绝对不会像那天晚上那样放你离开。

我会保护你,让你承认自己的过错,正视自己的责任。

然后再一次地,呼唤你的名字。

——完——


小臣:隶属于掌管军事和警备的夏官,负责王和贵人的警卫。

小宰:天官长的次长。

地官:负责土地和户籍的管理。波特是小司徒,即地官长次官。

之后昭信纠集人马,与龙司等人一同筹划谋.反.。小春是富商女儿,为他提供造.反.资金。

你们这样集体雷人真的好吗……(可是再不写出来有种会一直成为饭桌话题的预感

结果我tm写的是最长的那个啊!

再写十二国pa谁就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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