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rden of everything

それは君の耳に届かないくらい小さな、

冷门堆积地。无固定墙头。一击脱离重症。駄目人間。

ao3:sakuraumeno

 

【闪之轨迹】[クロリン] 夜鸣

*十二国记paro,苍之海,无明之晓的番外

*终于开始谈恋爱了(。

*想写肉写不出

*雷,OOC,非常乱来

 


夜鸣


 

“主上!主上!”

听到这个慌张的声音,正在内殿跟三公和地官长商讨政务的克洛情不自禁叹了口气。一位女子闯进宫里,发现一干官员正齐刷刷看向自己,不自觉羞红了脸。她正要行礼谢罪,被克洛摆摆手阻止了。

“又怎么了?艾玛。”

“那个……主上,打扰政务真的非常抱歉。”梳着长辫的女子头都不敢抬,“可是,今天一早便不见了台辅的人影,我想他大概又外出了……”

“又来?!”克洛大声叫苦,“这都多少回了,不跟人说一声就擅自跑出去!”

“十分抱歉,是我没有看管好台辅……”

艾玛懊悔地再度谢罪,克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算了,也不是你的错。那家伙要走,谁都不可能追上他。做他的傅相也够辛苦的吧。”

艾玛抬起头,面露尴尬。作为台辅的傅相,她负责照看里恩的生活和政务学习。一开始她还为自己能在善解人意而又勤于政事的台辅手下工作而高兴,但久而久之她便发现,不管是王还是台辅,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令人放不下心的人。

“不……是我没有尽到职责,台辅他最近看起来心事重重,大概是洪水泛滥的缘故……”

“再怎么关心人民,他跑到前线去又能做些什么呢。”克洛指着三公和地官长,“而且没看到我正在跟他们商量吗。”

“是……那个,主上……”

收到艾玛试探性的目光,克洛无奈地点头。

“行行行,回头我会跟他说说的。”

“拜托您了。”

艾玛行了个礼就要退出去,克洛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她:

“对了,艾玛,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里恩骑着使令飞驰于晴朗的天空,穿过云海降低高度,地上的景象逐渐清晰可见。莊国已经进入仲夏时节,田野和树林终于从荒芜中苏醒,渐渐恢复葱茏。这是情况比较好的地方。还有别的,比如他现在经过的绯州,就被洪水淹没了大半田地。新王上任,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随着雨季来临,许多地方的防洪措施还未能跟上。兴修水利已是迫在眉睫,虽知自己再着急也没用,但里恩始终还是坐不住,没跟谁打个招呼,也没带任何随从便跑出宫。

里恩绝对算得上是最认真的台辅之一。每天准时出现在议政厅,准时参加早朝(顺便担起了把偷懒的克洛拉去上朝的重任)。朝会结束后便辅佐王处理政务直到中午,随后回到自己起居的朝雾宫,处理自己的政务——因为他同时还是都城所在的晓州的州侯。

虽然他平常都会老老实实尽自己的本分,但他在蓬山自由惯了,即便进了宫当上台辅,脑子里依然没有必须守在宫里的概念。只要一感到来自下界的哀恸,他就坐立难安,最后总会悄悄下去视察情况。今天也是一样。

(大水……淹得很厉害……)

他俯瞰着几乎是汪洋一片的田野,催促瓦利玛在受洪水侵害最严重的村子边下来。没人注意到这个看似普通的黑发少年。因为不是金发,混迹于市井之中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一旦被民众发现是麒麟,一定会有人当面上书请命,那样一来后果会很严重。

他独自在村子里穿行,周遭的房屋都已经被大水淹得不成样子,随处可见饥瘦的村民在田边喟叹。好不容易种的庄稼,就这样毁于一旦,今年恐怕会颗粒无收。回头得让克洛命令州侯开仓济粮才行。

克洛称王之后,他首先清理了朝廷。凯王时期所任用的百官该罢免的罢免,该留下的留下。他当然也没放过明州州侯等人。曾经残酷对待他家人的人,全都无一幸免。而这些贪官污吏所积累下来的财富,无一例外全部充了国库。但即便如此,也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像明州那样幸运。恐怕现在暗中动作的还有不少余孽,只能慢慢清扫了。

看绯州这边的惨状,估计也该调查一下……里恩边走边思忖着,一个不留神跟面前的人撞上了。哗啦一声,有什么散落了一地。他定睛一看,是柴火。

“抱歉——”他蹲下身去捡柴枝,而被撞到的那个人也慌慌张张地捡起来。他看了对方一眼,发现那是一个大概只有七八岁的男孩。

“啊……柴火都……”

男孩伤心地说,眼泪扑簌簌落下来。这时里恩才发现那些树枝都被脚下的水浸湿,已经不能再用了。对于被大水淹没家园,一贫如洗的他们来说,即使只是柴枝应该都很宝贵吧。想到这点,里恩更感愧疚。他暗地里召来使令,让它们帮自己一个忙。

“你稍等一下。”他对那个男孩说,男孩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陌生人转身走开,不一会儿,他便像变法术一样抱着比原先多了一倍的柴回来。

“这些够了吗?”里恩把手中的柴交给孩子,后者拼命点头,控制不住脸上的讶异。

“哥哥是神仙吗?”

里恩一愣,露出一抹苦笑。他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摸摸男孩的脑袋,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子交给他。

“这里面有些银子,拿给你的父母吧。”

孩子张大了嘴,呆愣愣地望着他。

“真的可以吗……?”

“嗯,虽然我只能帮上这么点忙了。”

孩子摇摇头,非常努力地向他行礼。

“谢谢你!”

目送着孩子背着柴火跑走的兴奋背影,里恩微微叹了口气。像这样给予萍水相逢的人一点小恩惠,也无法拯救所有人。他自己也很清楚这点。不过,既然是被自己遇上了,还是想尽力做点什么——心中那股名为宰辅的责任感在驱使着他。

他继续沿着田边往前走了一段,村庄地形低洼,没有堤坝,拦不住一场大水。而村民的碎言碎语也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耳里。

(雨季才刚开始,何时才是个头啊……)

(王到底在做什么!)

(不管什么人当上王,都不会想到这么偏僻的小村庄吧,别异想天开了。)

(孩子和老人都饿死了……)

(王那种东西,铁定都是只会压榨百姓的生物。)

住口,不要再说了。里恩几乎想要捂起耳朵。有一瞬他甚至想要告诉村民,不是王不愿意管,他也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无能恶人。但是他一句话都不能说。

只要到下界来,一定会被迫面对这些不愿听也不愿直视的事物,这行径不啻于自虐,但里恩却无法阻止自己。你还真是个自虐狂。他也曾被克洛这么说过,对此自己竟无法反驳。

果然还是回去吧。他心灰意冷地抬头,午后的阳光毒辣地照射下来,与自己的心境形成鲜明对比。

这时,远远地传来一个喊声。

“不好了!水、大水要来了——”

顿时村子里一片混乱,所有村民携家带口往高处逃跑。隐隐能够听到远方传来的隆隆声响,那是洪水即将到来的预兆。

“小兄弟你也快跑吧!”有人路过,拉了里恩一把。里恩慌忙回过神,却往着反方向跑去。他听见那人在身后大叫,但他此时管不上这么多了。

“莲华。”

他呼唤使令夫诸的名字,暗处很快有了回应。

“既然你能招来大水,应该也能把它驱散吧?”

暗处传来肯定的回答。

(可是台辅,如果要那样做我必须显形,否则法力跟不上。)

“没关系,照做吧。”

里恩一声令下的同时,一头拥有漂亮大角、通体碧蓝的鹿凭空出现。少年一跃骑到它背上,飞驰跳进田野中央,正对着声音的源头。

巨响由远至近。不多时,铺天盖地的洪水张开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大口朝这边涌来。

所有爬向高处的村民都呆呆地看着那个面孔陌生的黑发少年骑着鹿一样的妖魔站在田地中央,无所畏惧地凝视着即将扑面而来的洪水。就在他们以为他要被淹没的那一刻,奇迹发生了。

那股大水像是对某物感到恐惧似的,在少年和鹿的面前停了下来,而后又好像跟他们较劲似的,一点点往前挤,又被逼着后退。这奇异的角力持续了短短一段时间,终于洪水像是彻底被收服,化为一股清流飞往远方的山上。

这一切结束后,所有人都仿佛置身于梦中。村庄比被洪水淹没还要阙静。

“谢谢你,莲华。”

里恩拍了拍身下使令的大角。夫诸点点头,又消失在暗处。

这样就可以了吧。他回望了一眼被救下来的村子,身后的景象却把他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村民们都跪在了地上,发出一片感恩的呻吟。

“神仙大人……”

“神仙大人救了我们……”

里恩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些村民,正苦于是不是该脱身之际,一个人站了起来。

“你们搞错没有!那不是什么神仙,是麒麟啊!能操纵那种妖魔的,只有麒麟!”

这一喊让全场都沸腾了。有人在叩头,更有不少人朝他跑了过来。

“苍麒大人!”

“苍台辅,请听听我们的话!”

“请为我们做做主!”

——糟透了。

这是里恩最害怕见到的事态。

 

 

>>> 

 

夜晚的朝雾宫静得可怕,却灯火通明。这是为了这个时间还未曾归来的台辅留下的灯,宫女们都已经被遣去休息,只剩艾玛一个人在殿内掌灯看书,时不时抬头望一眼门口,希望那里会有熟悉的身影出现。

“怎么办,都这个时候了……”

她坐如针毡,烦恼地揉揉眉心。虽然她已经跟王提出要叫人去找里恩,但克洛对此的回答是一个国家这么大哪里能找,就算是被人绑架了也会有人通知,叫她不必着急。

哪能不着急啊。她发出了不知今天第几次的叹息,打心底搞不懂这对主从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艾玛反射性地站起身,看到那个身影时眼睛一亮。

“台辅,你回来了!”

“啊……我回来了,艾玛。”

她快步走过去,借着灯光看清楚来人时大吃一惊。

“哎呀,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一贯整洁的少年搞得灰头土脸的,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混战。

“这个……发生了很多事……”

里恩苦笑道,艾玛粗略打量一番,发现没有什么外伤时松了口气。

“好像没有受伤的样子呢,但是下次请不要再这样了。”

里恩恹恹地点头,一副疲劳到极点的模样。

“我知道了,之后我会听的。总之,我想先去泡个澡……”

“啊,那个!”艾玛突然想起什么,又变得忸怩起来,脸颊可疑地浮上红晕。怎么了?里恩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傅相,后者好不容易才支支吾吾说道:

“陛、陛下让我把你的东西都搬去他的寝宫了……所以……请你去那边吧……”

“哈?!”

 

里恩站在王的寝宫门前,下了好大决心才抬手敲门。片刻,里面传来一声“进来”。他犹豫着推开门,看见克洛正斜靠在书桌前,看着手里的奏章在皱眉头。里恩小声说我回来了,他才抬起头,望着里恩吹了声口哨。

“呜哇,真是一副惨样。”

忍受着克洛的奚落,里恩面无表情。

“听说我的东西都被搬到这里来了,能借个地方给我洗澡吗。”

“哦,当然当然,当作是你自己的寝宫来就好。”

言下之意是要我跟你一起住吗?!里恩觉得自己刚被民众们摧残完的心灵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满脸不快地质问道:

“克洛,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我搬到这里来?”

被问话的男人一脸无辜。“什么?想跟台辅亲近一下有错了?”

里恩登时一脸尴尬。

“不是,所以说那个、为什么突然想亲近——”

“先去洗澡吧。”克洛合上手里的奏章,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然后我想跟你聊聊。”

 

浸泡在露天浴池里,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里恩不由得舒服地长吁一口气,轻轻靠上池边。

今天遇到了那种糟糕的事,之后也一直被村民缠着,结果不得不听他们倒苦水。幸好都不是什么坏人,他也好好跟他们解释了一番现在的情况,说得口干舌燥,最后才得以脱身。

但是,能说服他们安分守己,而且救了一个村庄,这次出行还不算是毫无成果吧。

总之,这样的情况不能再有第二回了……里恩在心底叹息。转念想到等会还要应付克洛,就觉得愈发疲惫。

他到底是怎么了,突然要自己搬到他的寝宫里,还说什么要亲近。虽然从以前开始就觉得这人从不按牌理出牌,但这举动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而且说想聊聊,要聊什么?

想起方才克洛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下意识打了一个冷颤,慢慢向水下滑去,结果被结结实实呛了一口水。

 

穿好睡袍走进寝宫,里恩发现克洛已经半躺在床上了,后者发现自己,轻快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过来吧。”

里恩干巴巴地回应:“我坐着就好。”

说着他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尽管一脸困倦却不改拘谨。

“有什么事吗,主上。”

克洛挑起了眉,“你不开心?”

“并不是针对你。”

“那你干嘛这么叫我?”

“你不是要跟我谈正事吗?”里恩不着痕迹地挪得更远了一些。克洛叹了口气。

“我说了只是想跟你聊聊而已,你干嘛这么紧张。”

“不,突然把我叫到这里,肯定会紧张的吧……”

克洛笑了,不知为何那笑在里恩看来,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那么,就说说看你今天出门遇到了什么吧。”

“……那种事,我明天朝会结束后会报告的……”

“想谈正事的不是你吗?说吧。”

很少见这个人会这么强硬地要求自己做些什么,没办法,里恩只好老实将今天发生的事跟他一一交代。

沉默良久后,克洛从床上坐了起来。

“所以你就是被村民缠住了,搞到现在才回来?”

重点是那个吗。里恩心里暗自叫苦。“村民们确实有很多苦处,而且大水泛滥,绯州州府却坐视不理,这事也应该及时处理……”

“那种事交给地官处理就好。”克洛摆摆手打断他,眼神怜悯。“你还真是完全不明白状况啊。”

里恩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又被他随便的话语搞得火气上扬。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下去的,请不要说得事不关己一样!”

克洛不怒反笑,“哦~你倒是说说,谁拜托你去视察民情了?”

“这……”里恩无言以对,声音越来越低。“这是身为台辅的责任……”

房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克洛的脸色渐渐变得肃然,他紧盯着少年开口:

“里恩,你知道台辅的责任是什么吗?”

“……为了国家和人民,辅助国王……”

“没错,是辅助。”他断然道,“但是没有哪个台辅,会这样一声不吭就偷跑出宫,还傻到暴露自己的身份。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吧?这次也算你运气,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

我明白,里恩反驳道,却没有多少底气。克洛收起了平时悠哉轻佻的态度,用这样严肃的口吻对自己说话,他一时间竟无法适应。

“不,我看你一点都不明白。”克洛斥道,“如果你明白的话,就不会冒这么大的险去做这些逾越的事。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难道你都分不清吗!”

里恩的脸涨红了,一方面是对他这样训斥自己的恼怒,另一方面还有说不出的难过。他这么做完全只是为了履行自己的职责。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这两个问题在成为台辅的那天起就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旋转着。如果说王的能力有限,他就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补足。他不希望自己选出来的王是无能的,而事实上克洛也干得不错。但是,他无法去忽视那些声音——哀恸的,无力的人民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我根本不该去救那些无辜的老百姓吗!”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难道你要我面对那种情况而坐视不管吗!”

“没错,我宁可你别管。”克洛的话语冷静得近乎残忍,“如果这会为你带来危险的话。”

里恩一下子站起身,怒气让他完全清醒了。

“那些是你的人民!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吗?!”

他的心中当即涌出一股悔意。这个人——他以为只有这个人可以理解陷于苦难之中的人民,但是坐上王位之后的他,竟然会说出这种残酷的话。那一刻,里恩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人了。

——王那种东西,铁定都是只会压榨百姓的生物。

被民众这样责骂的时候,他还有为这个人辩解的冲动。然而看着眼前男子一脸理所当然,他为如此在意还白费口舌的自己感到了好笑。

……简直像傻瓜一样。

好似看穿了里恩在想什么一般,克洛挑起了嘴角。

“所以说你啊,真是笨得不行。”

“你说什、——?!”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男人一扯,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床上。连叫都还来不及,便整个人天旋地转地翻了个身,被对方压制住了四肢。

花了好些时间,里恩才从变故中回过神。昏暗的微光中,压在身上的克洛神情变得极为危险,给自己莫名的压迫感。他呆呆地看着对方,许久才想起来要反抗。

“你做什么……放开!”

但禁锢住自己手脚的男人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脸上挂着的笑意让里恩打了一个寒颤,这时他才看清,他那暗红的眼里连一丝丝笑意都没有。

那是比任何一种东西都更为冰冷的愤怒。

“——先回答你刚刚那个问题。我的人民我当然在乎。”

没等里恩答话,他继续说:

“但如果非要我选择,我会选死一个村子的人而不是台辅。”

里恩愣住了。

“你……”

“你还要问我为什么吗?”他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抬嘴角,“好吧,既然都说到这份上那我就一并告诉你好了:因为我还不想死。”

全然没有预料到的答案让里恩的表情短暂地陷入空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克洛看似怜惜地抚上他的脸。

“所以我才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死了的话我也会死,你心里压根没这个概念吧?”

“我……不是……”

他的声带只能挤出几个字眼,内心早就已经掀起了风暴。

这种事他当然是明白的。

王的永生是麒麟给予的。麒麟一死,王也活不长久。被天命绑在一起的他们拥有这样的共生关系。

道理他都明白。然而在蓬山上时他就已经习惯了自由往来民间,也从未发生过任何暴露身份的事,久而久之就降低了警惕。而且一旦把责任挂在心上,就会不自觉将个人的安危置之度外——他有这个连自己都觉察不到的坏习惯。

但是,一旦与王结下盟约,他的生命便不再是只属于自己的了。自己的命运是要与这个人共享的,这么重要的事,不知不觉之间被他忽视了。

“你说你的职责是为了国家和人民?不对,你是为了王才存在的。”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不要忘记你可是我的台辅!想救百姓?你先搞明白你这条命到底有多重要再来谈这个!”

面对王毫不客气的责骂,少年仿佛被法术定住了一般,凝视着他铁青的脸。

麒麟死了,王也会死去。一旦没有王,国家又将荒废。国家荒废是万民的苦难。到那时候,就不只是一个村子的消失那么简单了。

少年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涌出晶莹的泪水。察觉到这一点的克洛表情骤变,稍稍松开压制他的手。

“喂喂……被骂哭了吗?”

把麒麟骂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他的口吻软化下来,伸手擦去少年的泪水。见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他慌慌张张地从少年身上起来。

“不……我只是觉得自己就像傻瓜一样……”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道理……里恩摇摇头,发出带着些泣音的笑。克洛看着又哭又笑的少年,露出了苦恼的神色,然后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抚摸他的黑发——就跟以前两人相识不久时那样。

对不起。里恩靠在他怀里闷声道歉,克洛苦笑起来。

“你知道自己有多让人担心吗?总是擅自做这种危险的事情,让人连觉都睡不好。”

“对不起……”

“好了,知道错就行。”他叹着气拍拍少年的背。“你知道你最让人不放心的是什么吗?里恩,那就是你从来不珍惜你自己。”

怀中略显单薄的躯体震颤了一下。

“从见面开始,我就觉得你好像在恐惧着什么。被那东西追赶着,逃避不了,又不允许自己去逃避……直到当上王,我才逐渐明白你的恐惧。很害怕吧,有责任在背后追赶着的感觉。”

里恩揪紧了他的衣服,深深埋进他的手臂。克洛拍拍他的脑袋。

“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受伤的不止是你,我、艾玛、还有大臣们都会难过的。顾及到担心你的人的心情,不鲁莽行事,这也是一种责任啊。而且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安,跟我直说也没关系,再不济也可以跟我撒撒娇,干嘛要一个人钻牛角尖。”

怀中传来一声细微而破碎的哽咽。

“我害怕……害怕大家得不到幸福要怎么办。我忽视不了那些声音,我不想让克洛的爷爷那种事情再次发生……”

露出如此软弱一面的里恩,克洛还是头一回见到。心脏撕裂般地疼痛,他紧紧抱住颤抖的少年。

“我跟你的心情是一样的啊。”

受到改变一生命运的沉重打击,决心升山成王。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一个国家是何其艰难,但是,这也是加诸于自己身上无法逃避的命运吧。这些他都已经答应过了。

“所以不要一个人承担一切,也把那份责任分我一半吧。我才是王啊,风头要被你都抢了那还得了。”

他半是认真半是打趣道,惹得怀中的少年终于破涕为笑。他从他怀中抬起头,浅紫的双眼被泪水洗得更为清澈。

“你要夸下海口,也得先勤快一点再说吧。”

克洛一边哀叹你不是麒麟吗多少也对王仁慈一点啊,一边顺手揉乱了那头黑发。

“不过算我拜托你,以后别再对我说那种话了。和国家啊人民啊一同被你摆上天平,老实说真够让人伤心的。”

里恩歪歪头,不明所以。

“生气我还能理解,伤心又是为什么?”

这个迟钝鬼。克洛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双手握着少年的肩膀将他拉开了一些距离,认真地俯视着他。

“克洛?”

“……你真想知道?”

永远不耻下问的里恩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对此克洛进行了短暂的天人交战,嘀咕着这绝对从各方面来说都是犯罪啊搞不好会天打雷劈。可是少年的眼眸纯洁得一尘不染,他忍不住想让那里能更深地刻下自己的影子。

里恩一脸好奇地看着对方,下巴被捧起时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直到面前那张俊朗的脸凑了过来,然后一个温暖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嘴唇,他才睁大了眼睛。

那是轻若鸿毛,又异常温柔的吻。他将里恩限制于双臂之间,像是为了不吓到他,动作轻柔而疼惜地含着他的唇,小心翼翼地舔噬。怀中的躯体逐渐从僵硬到颤抖,最后像力气被抽走一般松懈了下来。

在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时,里恩双眼湿润茫然若失的样子直直撞进眼底。脑海顿时警钟大作,同时一股对他来说十分难得的内疚涌上心头——本来打定主意不要心急的,结果还是无意间被他煽动了。

……天然真的太可怕了。

克洛挠挠头发,避开了视线。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我希望你能把我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否则我会觉得在你心中我不过就是个治理国家的道具,那可太没劲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是在意料之中。他低落了片刻,自嘲今天的一时冲动已经够多了,没必要把他再弄哭一次,于是对他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说明早还要上朝赶紧睡吧,背过身躺下。

背后的气息沉默着。克洛正忐忑他是不是酝酿着让使令来教训一下意图不轨的自己,却听到身后发出一阵声响——他好像也睡下了。

始作俑者对少年过于平静的反应反倒不太舒坦,长久凝视着床前长明灯跳动的火焰,希望能让躁动不安的心情平息下来。这时一双手悄悄从背后伸了过来,环住了自己的腰。感到略高的体温贴上背部,克洛浑身都僵直了。

“……里恩?”

“我没有把你当成道具……”少年的低语隔着薄薄的衣裳微微震颤,“而且,我确实把克洛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这点是不会错的。”

然后他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维持着紧贴的姿势。克洛转过身,顺势将里恩搂进怀里。心情陡然明朗起来的他忍不住得寸进尺:

“明明老是念我不好好工作?”

“这个和那个是两码事吧!那也是我的职责啊。而且……”

“而且?”

“那时候明明已经认定你不适合当王了,却忍不住想去接近你。离开的话就会很难过,所以一直想要再见你一面……但是,你说你不想当王,所以我始终犹豫着不敢告诉你真相。如果我真的把你当道具,我早就直接跪下来逼你当王了,干嘛还绕这么大一个圈……”

这一番话似乎花掉了里恩大量的羞耻心。看见平日里凛然的少年此时窘迫得连耳根都变得通红,克洛就像被榔头重重砸了一下子,然后莫名傻笑起来,疼爱地将少年抱了个紧。里恩迷迷糊糊地推拒了两下,手脚却使不上劲,似乎是被折腾得累了。

睡吧。克洛避开他的额头,亲了亲他沉重得睁不开的眼皮。他终于放弃挣扎,靠在克洛的怀里沉沉睡去。

 

次日的朝会上没有出现台辅的身影,这让大臣们都震惊得面面相觑。要知道他们的台辅自从王登基以来,连一次朝礼都没有缺席过。

对此王的解释是台辅昨日视察回来过于疲累所以告一天假,引起了一些担忧的碎语。但王看起来心情不错,还主动提出要调查绯州州府和在当地兴修水利,才让大臣们暂且放下心来。

“什么告假,明明就是你不让我去上朝。”

朝会之后,被请假的台辅在书房里对着王忿忿不平,后者挥笔批阅奏章,一脸云淡风轻。

“是你自己睡过头了,我只是好心帮你找个理由开脱而已,这么好的主子要到哪里找哇。”

“那是……”里恩一时语塞,原以为跟别人一起睡会不适应,但克洛的怀抱却让他一觉睡过了头。结果到了早上他也没叫自己,还故意让宫女不要打扰。

因为这种理由错过朝会也太有失脸面了,开启了自责模式的里恩赌气道:

“我要搬回朝雾宫。” 

“不准。”克洛头也不抬,“就当是偷跑出宫的惩罚吧。下次如果再犯,可就没这么简单能放过你了。”

“难道我要一直住在你的寝宫里吗?”里恩转念一想,这重点好像不太对,又换了个说法。“你的意思是,以后都不准我出宫了吗?”

书房陷入一阵煎熬的沉寂,只能听见翻阅奏章的声音。就在里恩的耐心快要见底的时候,克洛把奏章一丢,起身走到他跟前,镇定地注视着他。

“如果你真想出去,可以。但是必须带上我一起去,这是条件。”

里恩顿时睁大了眼。

“但是——”

“我的战斗力你见识过,不用担心。而且有个人跟着,你肯定就不敢乱来了。”

里恩无言以对。这个人的脸上连一丝丝玩笑的意味都没有,昨晚的话语在脑海里复苏,他低下头,认命地叹了口气。

“你可是王啊……”

“彼此彼此,你要是遇到麻烦我也会遭殃,还不如跟着你比较放心。”

里恩盯着他看了半晌,扑哧一声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吗,我的好台辅哟。”克洛不满地抱起手臂。

“我只是想起以前我们刚认识的事……那时候是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呢,还救过你一回。”

“啊——哦……是有这么回事。所以现在是风水轮流转?”

“嗯,我似乎能理解克洛的心情了。”

“……哈?”

想要守护重要之人的心情,其实两个人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以后我绝对不会一个人乱来的。”

“喔,这才像话嘛。”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开始着手处理今天的政务。停在窗棂上的青鸟展翅飞走,潮汐的声音涌进被平和占据的房间,安宁静谧宛如海面上的月光。

还来得及。

他们还有几近永生的时间,守望一切深情和丰饶实现。

 

 

Fin.




蠢得要命的小片段

 


“听说台辅搬去王的寝宫住了?”身为女史的桃乐丝不遗余力地抓住了好友艾玛,“一定有什么好事发生吧?!”

“那个,算不上是什么好事吧……好像搬过去以后台辅缺席朝会的次数反而多了……”

“缺缺席吗??!!”

“为什么听到缺席你更兴奋了?!”

“王也有跟着缺席吗?!”

“那倒没有呢,反倒每天都心情很好,而且还勤快了很多……不过相比之下,感觉台辅最近总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是不是为了应付陛下太累了呢——啊啊桃乐丝你的鼻血!!!”

 

 

在克洛实施犯罪的途中。

里恩:#%#%@#%^&使令你们为什么不帮帮我?!

瓦利玛:……我什么都没看到。

使令B:……我什么都没看到。

使令C:保持队形我也什么都没看到。

里恩:……


 

这是我乱来的这个系列的最后一篇,我不会再写了(

原本是打算让学长犯个罪的但是篇幅太长了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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